虚无与存在
哲学已死,这是霍金在其著作《大设计》开篇就讲到的一段话,他说:
我们个人存在的时间都极为短暂,其间只能探索整个宇宙的小部分。但人类是好奇的族类。我们惊讶,我们寻求答案。生活在这一广阔的、时而亲切时而残酷的世界中,人们仰望浩渺的星空,不断地提出一长串问题:我们怎么能理解我们处于其中的世界呢?宇宙如何运行?什么是实在的本性?所有这一切从何而来?宇宙需要一个造物主吗?我们中的多数人在大部分时间里不为这些问题烦恼,但是我们几乎每个人有时都会为这些问题所困扰。
按照传统,这是些哲学要回答的问题,但哲学死了。哲学跟不上科学,特别是物理学现代发展的步伐。在我们探索知识的旅程中,科学家已成为火炬手。
在某种意义上来说,我认同霍金的说法,也就是说你要想合理地解释这个宇宙,这是科学家的工作了,哲学家其实早已插不进队了,你如果再用形而上学的方式去解决这些问题,不会有任何科学家会接受的。但是在我看来,这个哲学已死,是想成为自然科学一样的哲学已死,并不意味着哲学本身的问题没了。
海德格尔有一篇小册子名为《哲学的终结与思的任务》。他里面一讲就提到哲学终结于科学,为什么,因为你哲学要做的工作,由科学技术最完美的实现了,这个用不着你去做了。但是,它却留下来思的任务,在海德格尔看来所有这些思的问题里面,最重要的问题当然就是我们要面对的虚无主义的问题。
虚无主义问题是近年来在国内学术界越来越重视的一个问题,这个当然有学术的原因也有意识形态方面的影响,当然这个里面有个区别,从学术上来说,以虚无主义作为哲学面临的威胁和挑战,我们试图需要直面虚无主义问题,这是一回事。那么把虚无主义作为自己的立场,主张虚无主义,主张宇宙人生通通没有意义,这是另外一回事。我们关注的还是如何克服虚无主义。这个问题小到一个很小的问题,其实不小,人生的问题并不是小问题。
2012年12月1日,浙江大学有一个大三的学生跳楼自杀了,他留下来了一篇很长的遗言,我们过去经常说,你看,一定是学哲学学坏了,学尼采学坏了,这个人自杀了。其实恰恰不是,这个人是个理工科的学生,而且他这个留下来的思考非常清晰,他说本来我死了不应该再说什么,但我觉得我还要把我想出来的跟大家说一说,要按照我的想法,大家都应该跟我一样自杀,为什么,他说人生是没有意义的,他这个就是从理工科的角度来理解,宇宙就是一个纯粹自然,人生没有任何意义和价值,我想,这个其实就是虚无主义的挑战。
海德格尔通过虚无主义,通过对尼采的思考把虚无主义的问题提升到这样一个高度,作为一个哲学最大的问题。我想回到之前谈的,就是雅思贝尔斯所讲的那个轴心时代的意义,在我看来,轴心时代,迄今为止,各大主要文明,我们讲世界四大文明还是五大文明古国,它们的核心理念其实归根结底就是对虚无主义的一种回应,你看这个雅思贝尔斯的说法,他讲道:
人类体验到世界的恐怖和自身的软弱,他探寻根本性的问题,面对空无,他力求解放和拯救,通过在意识上认识自己的限度,他为自己树立更高的目标,他在自我的深奥和超然存在的关辉中感受绝对。
其实在我看来人类文明从一开始脱离自然,就面对着意义问题,人是一种需要意义而存在的东西。但是人本身生活在自然中凭本能生存是不需要思考这个问题的,当你剪断了和自然连接的脐带,脱颖而出,你要靠自己的力量立足与世界之上的时候,你面对的恰恰是一个充满着不确定,充满着危险的,一个黑暗的一个世界,你需要给自己确立一个安身立命的基础,或者我们说要营造一种精神家园。所以我们说各大文明的那个核心价值理念,其实都通过不同的角度来回应着这个问题。
其实从西方文明的角度来讲,我们之所以重视对西方文明的分析,要知道西方率先走向现代化这条道路,最终波及整个世界,他带领整个世界走向现代化道路,你要看到这个世界,分为已经现代化的、正在现代化的和准备现代化的,恰恰是这样一种西方哲学的方式导致了这种虚无主义。
西方文明在17世纪科学革命和18世纪启蒙主义这个时期,促进它从传统社会转型为现代社会,其实就已经开始,原本作为轴心时代的价值理念,适应传统社会的价值理念相继开始失效,那么在这样一个时期,这就相当于西方近代哲学这个时期,有两个看似矛盾的方向却产生了相似的结果。
一方面,主体性的觉醒,我们一讲笛卡尔,我思故我在,奠定了整个近代哲学主体性的原则, 这样一种奠定最终在康德哲学里面叫知性为自然立法,使得世界的意义来源于主体本身。而另一方面,科学技术,主要是科学实证主义的发展,逐渐来确定,就是我们面前这个客观世界是唯一的世界,不存在这世界之外的,宗教信仰的世界也好或者哲学、形而上学那个超感性世界也好,通通不在。这两个方面恰恰取得了异曲同工的一个结果,就是说从哲学的角度来说,前者使得客观世界失去了意义。而后者,从科学实证的角度来说,使得形而上学那个理性世界失去了意义,我们叫做,哲学死了。
我是Winstonfy,一枚喜欢社科的程序员。以上文字整理自中国人民大学张志伟老师的讲座–形而上学与虚无主义,我认为这一段非常精彩,分享给大家。